据不完全统计，近代以来大约有超过2000万名烈士，为国捐躯。

而其中有名有姓的人仅196万，不到十分之一。

张艺谋的《悬崖之上》讲得就是那些无名烈士：

20世纪30年代，四名地下工作者潜入日寇占领的哈尔滨。

但因为叛徒出卖，自潜入那刻起，敌人就已经布好陷阱等着他们。

一个死局，

如何破？谁又能最后活下来？

作为谍战片，《悬崖之上》的题材并不算新鲜，但张艺谋这次却给出了完全不同的配方：

点映过后口碑炸裂，

电影院此起彼伏的抽泣声甚至超过了春节档的《你好，李焕英》，

不同之处，《悬崖之上》的哭泣，来自每个中国人血脉的共颤。

因为里面的人，为家国民族——“虐”到了骨髓。

虐心。

四个特工，耗时七个月时间在苏联特训跳伞、射击、格斗，就是为了这次任务——“乌特拉”。

俄语里，乌特拉是黎明的意思。

反过来也说明，他们身处的，正是黎明前的至暗时刻。

片中，张译饰演的张宪臣和刘浩存饰演的小兰在阳台上有这样一段对话：

张宪臣开导“入行不深”的小兰如何面对失去挚亲的痛苦时，

指着面前一片低矮的平房说，5年前他一家四口就住在那里。

因为组织需要他和妻子去苏联，所以离开时把两个年幼的孩子托给邻居，后来日本人来了，邻居被日本人打死。

作为父亲，此刻张宪臣开始有点颤抖地说：最后有人看见两个孩子，是在马迭尔宾馆前面要饭。

是什么支撑他“守”住这份痛苦？

张宪臣接着又说了一句：“天亮了就好了”。

是信仰，对胜利的信仰。

这一刻，张宪臣很好地解释了为民族牺牲的“隐秘而伟大”。

再看另一幕，刑场上，四人中有人即将被处决。

于和伟饰演的周乙是潜伏在敌人内部的特工，

枪响，战友牺牲。

周乙正在点烟的手，震颤了一下。

但就是这么一下，周乙意难平，观众也意难平，就像有个拳头被塞进了喉咙。

因为他们在黑暗中努力点起火把，却没有机会看到自己坚守的希望，倒在了黎明前。

张宪臣和周乙曾在汽车里有一场以命接命冲刺的戏，他们思考的就不是谁能活到最后，而是如何确保能跑到终点。

所以张宪臣才会说：你现在比任何人都有活下去的价值。

虐人。

网友说，隔着屏幕都觉得疼。

据传张译拍摄时过于投入，曾差点晕厥。

而从曝光的花絮看，工作人员也是用真铁夹毫无防护的硬生生夹在张译胸部。

张译拍完立刻问导演行不行，不行他就重来。

有好事者，甚至已经手动@张涵予了。

因为华语影坛上一次有这么“暴虐”戏份的角色，就是《风声》里张涵予饰演的吴志国。

不止张译，

于和伟饰演的周乙，有场徒手灭火的戏。

他把含有重要信息的纸条点燃，在手里把玩，然后摁灭。

而这场戏没有“手替”，也没有特效，是于和伟亲自上阵“掐”的真火。

一拍完，张艺谋就紧张问他烧到没有。

1950年出生的张艺谋在拍摄《悬崖之上》时已经快70岁的“高龄”。

拍摄地在雪乡，零下几十度，每天和剧组在户外一呆就是七八个小时。

而因为下午三点就开始天黑，为了抢光，张艺谋带着全组人在159天拍摄期里都没吃过午饭，从早上一直干到下午三点后。

在给刘浩存讲戏时，做示范的老谋子还真的一头扎进雪里，满脸冰碴，吓了小姑娘一跳。

因为他们都知道，自己在拍的是什么。

虐吗？一定。

但他们不虐又怎么还原那些更虐的过去。

而出来的效果，肉眼可辨。

张译、于和伟均达到近年自己表演的巅峰。

在张艺谋调教下，他们很好诠释了如何用最不炸裂的演法，演最炸裂的戏。

比如张宪臣聊到孩子，这刺到了他内心最软的地方，但情绪又不能崩，张译瞬间抽动的唇角游走在表情克制和翻江倒海的内心活动之间。

而被虐，当电夹触碰到他时，张译给的第一反应也是人条件反射的生理抗拒和恐惧。

然后才是革命者不屈的意志。

表演的层次感就出来了，这也是为什么《悬崖之上》能击中观众。

他们有“神”一样的意志和信念，但他们归根结底也是有血有肉的人，真实感才让人信服，进而产生代入感。

再看于和伟饰演的周乙，战友当着他面服毒自尽，

因为不能暴露身份，他没有崩溃和太大情绪起伏。

但反而是那份克制的绝望，让崩溃无形在每一位观众心里蔓延裂开。

此刻，导演只是让镜头安静地停留在于和伟脸上。

演员的表演和导演的视听语言形成了一股澎湃合力。

不得不说张艺谋对整部电影调度的“鬼斧神工”，不但有商业级大片要素，也有大师导演的功力。

结尾处的枪决戏，最“残忍”的画面就是来自张艺谋的设计——

枪响，反应却给的是周乙手中颤抖的打火机。

往前翻，1994年梅尔·吉普森在奥斯卡最佳影片《勇敢的心》里也用过，刽子手手起刀落，不见血光，唯有空中飘落的一块手绢击中了所有观众。

而同样是1994年，张艺谋在自己执导的《活着》里，表现龙二被枪决时带给福贵的恐惧，也没有“大场面”，枪响对应的是抱着电线杆差点尿失禁的福贵本人。

在中国黄金一代的第五代电影导演里，

田壮壮正奔走在成为影帝的路上，

孙周、张建亚近几年无片可拍，

吴子牛早就不拍电影了，

黄建新转型成了制片人，

陈凯歌似乎尚未完全与自己和解，与观众和解。

不捧不踩，客观讲，五代导演里可能只有张艺谋还在孜孜不倦地尝试各种题材的电影，并保持高产。

尽管有拍砸的，也有让人叫好的。

但打开张艺谋履历，你会发现——只要有好剧本，他几乎从未让人失望过。

《悬崖之上》故事框架来自全勇先的小说，并由他亲自操刀编剧。

而2012年这个故事已经被改编过一次电视剧——《悬崖》，豆瓣8.4分。

为什么叫《悬崖之上》？

张译接受采访时说：因为影片讲的这些英雄，他们就像被逼到悬崖边上的人，随时随地面对死亡。

他们不惧怕子弹，因为在他们躯体之下——藏的是信仰，信仰是不害怕子弹的。

所以回头去看《悬崖之上》为何如此让人好哭，或许就像片中小兰发出的这个问题：

“我们，能看到天亮吗？”

而坐在电影院前的我们，正是这个答案。

如他们所愿，我们就是他们的相信，甚至比他们曾经相信的还要更好。